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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大厂到小城:年轻人再“闯关东”丨社会观察

深度营 深度训练营 2023-08-16

2022年6月25日,公众号“看客inSight”的推送《女式内衣流水线上,打工男孩的无欲青春》引发网友关注。有人感叹“少有人将目光投向流水线上的工人”,也有人说“这篇文章反驳了读书无用论”,有人在文章中看到了过去的自己,而更多人透过作者的镜头和文字,看到小镇内衣厂的青年们真实的生存状况。这篇文章首发于2017年,标题是《汕头内衣厂里的打工男孩》作者陈劲大学学习新闻专业,毕业后选择成为一名自由报道摄影师。他将镜头和文字对准小镇青年的生活与情感,作品普遍关注当下中国年轻人的生存和流动状况。2000年最后一个月,哈尔滨新晚报发售一本名为《哈尔滨百年》的纪念刊物。中东铁路上的一声汽笛,为这座“火车拉来的城市”拉开序幕。作为整个远东风云的交汇点,哈尔滨的建设深受西方城市影响。因此,哈尔滨被称为“东方小巴黎”、“中国莫斯科”,这座城市的发展是东北亚政治经济繁荣的重要标志之一。受地缘政治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,在一个个寒冷的冬夜里,东北的发展慢下了脚步。正当大批南方城镇昂首阔步地向千禧年迈进,东北却面临着职工下岗,资源枯竭,人口流失等一系列问题,哈尔滨也不例外。

城市没落的背后,是东北人的无助、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和恐惧。绿皮火车向南方驶去,大批东北人也如越冬的候鸟一般,向南方迁徙。

哈尔滨松浦洋行旧址

近年来,随着自媒体短视频的发展,东北再次走入人们的视野,但这一次不是以“共和国长子”的身份。雪后的东北一片寂静,静谧之下却热闹非凡。东北说唱歌手董宝石的调侃“东北文艺复兴”后,“复兴”的热潮似乎也在媒体行业涌起。工业城市中的“钢铁”变成短视频里的“老铁”,资源城市中的“煤”变成直播中的“老妹”。

在低房价、低物价、较慢的生活节奏,以及本地人豪爽性格的加持下,鹤岗一类的三四线东北小城被称为“东北大理”。许多年轻人如曾经“闯关东”的先祖一般,试图在祖国的北疆找到安身之所。

“相比较上海,在大连的生活还是多了些盼头的”,萧然如此形容着当下的工作和生活。去年六月,萧然辞掉了上海的工作,回到了老家辽宁大连,入职当地的一所民办大学,成了一名教师。

据七普数据显示,近十年来,东北人口总量大幅下降。虽然东北地区的人口规模依然庞大,但近年来人口负增长的趋势愈发明显。在东北长大的人们纷纷离开自己的摇篮,南下去寻找一片拥有更多生机的新天地。

而鱼贯而出的人潮里,总有一小撮逆着方向、以不同步伐行进着的人群。有的人是“回”,有的人是“来”。远离拥挤的人群,怀着不同的目的踏进这一片空阔的土地。怀着不同的想象,他们向前方投掷去更多的相信,尝试去寻觅生活在别处落地的回响。

在四川就读某985高校的萧然,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想尽早就业,她便放弃了保研机会。但她仍想得到硕士学历,便做出了自认为当时最适合自己的选择,去英国读了硕士,以相对最快的速度毕了业。

硕士毕业后,萧然先是回到了家乡大连。不久后,萧然感到这份事业单位合同制工作的乏味,在与工作正式捆绑前,萧然想要“跳出去”,但她并不局限“跳出去”的落点,她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工作。因为父母离异,她在大连和上海都有个家,但她没有因此特别考虑过上海。最终的选择,是出于一种综合考量。

萧然在上海扑腾了大概一年。期间,萧然做了两份工作,都跟HR有关。她的工作有着不错的薪资待遇,也没有类似于“996”的工作制,两份工作没有太强的一个缺点。

第一份工作做了四个月后,领导以“不太适合这个岗位”为理由裁掉了萧然。被裁后已是21年的12月,摆脱了充满压力的工作,萧然感到释怀,但她仍想在余地里挣扎——因为拥有留学生身份,萧然只需在上海交满半年的社保就可以落户。第一份工作时长仅四个月,显然没能达到规定的时间要求。

22年4月,萧然在上海开始了第二份工作。在豆瓣“拜拜啦一线城市”的小组里,萧然发了一条帖子,标题为:“该从SH逃回大连吗”。她试图通过互联网汇集四面八方的建议,去尝试预见做出“选择”后、生活可能导向的结果。

到了6月,萧然决定辞职。“最后感觉继续在那儿工作,我就不想活了,快崩溃了”,似乎萧然生活的崩塌,就只差最后一根无情的稻草。上级身上强烈的导向业绩的压力传递给了萧然,除此之外,萧然还逐渐意识到了实际能力和工作要求之间的落差。

辞职之前,萧然偶然在微信公众号上看到了大学教师的招聘通知。起初,萧然觉得这个学校并不是很“正规”,但抱着试一试的想法,之后也没过多关注。五月份的时候就收到了入职通知。愈发在当时的环境里“看不到希望”的萧然,还是决定辞职,回到大连。

萧然在大连生活的某个宁静惬意的时刻

在被“有学历,才有选择权”的观念主导的社会中,张平无法像萧然一样地做出灵活随心的选择。在北边的鹤岗郊区,张平继续着第二年在鹤岗的出租生活,以眼前的四方电子屏。

鹤岗临近佳木斯市,是座安静低调的城市。自19年起,鹤岗就时不时地被“低房价”的人造海浪高高卷起,反复冲进大众的视野岸边。出于压缩生活成本的考虑,来自安徽亳州的张平选择来到鹤岗生活。

张平今年25岁,却已工作了近10年。进入初中后,张平被迫辍学。在他看来,当初的辍学有两个原因,第一个是教育资源,第二个是家庭监管。张平认为自身环境里的教育资源,始终处于一个不平衡的状态,“就比如一个班里,总有学生因为看不到黑板,想学都学不了”。

此时的张平,正在遭遇校园霸凌。张平用“破窗效应”来形容他进入初中后遇到的“校园霸凌”。张平也曾试着向老师求助,但是并没有起到持续有效的作用,而实际情况往往会变得更糟。

在“弱肉强食”的环境里,老师关注的精力有限且偏颇,为了维护和顺应整体的秩序,不和谐的错误总被惯性归因于弱势的一方。张平习惯了这样的境遇。

张平坚定地认为,“人是环境的产物”。在张平8岁的时候,父母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争吵不断,不久后就离婚了。母亲前往四川打拼,与张平断了联系。从此,张平便与父亲住在一起。

分开前,张平的父母在安徽开了一家理发店。父母离异后,中间分分合合,生意维持了一段时间,但是信任感终是无法重建,张平的父亲就独自转向了维修手机家电的生意,一直至今。

初中终止学业之后,张平先是在家学习维修手机的技术。之后,张平去亲戚家开的饭店学厨,又跟一个亲戚学做外贸生意。这些路张平都没有走下去。在义务做外贸的时候,张平无意间得知了一个适合自己这种“没有学历”的人的工作——美工。张平便买了一台电脑,开始学习一些软件的操作。赶上了“行业的风口”,张平只身前往杭州。

因为“半路出家”,技术不够成熟,张平丢掉了美工的工作。但他没有被困难打倒,从一只脚踏进这个行业的时候,张平就想成为一位专业的设计师。失业后,张平疯狂投简历,想从助理重新开始、从头学习技术。曾有份客服的工作来到他的面前,但他觉得太单一乏味,和自己的志向毫不相关。

找工作之外的间隙,张平打起了页游。逐渐开始对游戏熟悉的张平,抓住了游戏里能够“出金”的点。在当时能够为张平“断流”的生活带来资金注入的游戏代练工作,便逐渐成为了张平的主业。

这是一份体力与资金混合的劳动。这份工作中的资金投入,指的是其中对游戏装备“低买高卖”的商业模式,利用周期性的价差和毛利。而这些需要资金的原始积累和铺垫,之后的变现总是通过与买家私下的现金交流来实现,

随着这份事业日渐上手,张平愈发感到沉重的经济压力。在杭州工作期间,房租支出占了收入的大头。为了优化成本,张平决定离开杭州。至于为什么选择鹤岗,张平解释说,“当时的信息面比较窄,而鹤岗也宣传得比较好,我就直接过去了”。
东北其实从未停留在原地,只是相较周身,它更倾向于挺着僵硬的脊背,在呼啸的风中目光灼灼地旁观来来去去的人们。

萧然并未对回到大连的选择感到后悔。上海这座繁荣的大都市,并没有给萧然留下强烈的冲击和感觉。即使上海像个“什么都有”的宝库,但大连也能满足人生活的基本需要。在上海的闲暇时间里,萧然大多是宅在家里,也感觉外面“没啥可玩”。没有对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,上海对萧然便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。

在上海,生活被众多焦虑托举起,

萧然并不喜欢这种“悬浮”的感觉

相比上海,大连的交友圈显得有限而单一,在这的生活节奏和作息也因工作有了明显的改变。入职教师后,萧然每天要五点半起床,晚上大概六点到家。即使作息被一种规章制度操控着,但萧然认为这份工作有“唯一的一个亮点”,就是自由。而工作环境中人员数量和地域多样性的减少,也使得同事之间更容易相处。

对于从小在大连长大的萧然来说,在大连的生活带有家乡的温度,自在、平稳、安详,带着不多不少的盼头。而在张平的眼里,在鹤岗的生活总是被一种“不安全感”笼罩。

张平觉得自己像“无根的浮萍”,飘荡在鹤岗的城市边缘。在鹤岗的三年,张平换了三个住处。

张平觉得租房的生活“特别没有安全感”,一个原因在于租客并不被房东尊重。房东带人看房的时候,会直接开门进到张平所在的房间。另一个原因,张平觉得水电收费不太公平。除了定价,张平觉得他的水电表跳得比较快。有一次没有用电的时候,张平发现水电表一直亮着红灯,后来叫房东进行更换,虽然红灯不显示了,但是最后的计费没有变化。

在鹤岗的三年,张平正处于事业的“上升期”,生活被工作占据得满当当。张平平日里没有点外卖的习惯,虽然住处远离市中心,但是附近500米总还有可以购置食物的超市小店,生活还算便利。一次出门,张平会买很多食品存入冰箱,想吃的时候就加热一下,省时省力。

网红经济不断涌入鹤岗的市中心,而远离中心的边缘地带,仍然保留着这座城市最原本的朴素和沉闷气息。以居家办公为主的张平,不怎么关注外界。居住在郊区,对张平来说很宁静、也便利,这更加有利于他工作的开展。

张平喜欢捕捉稀松平常的画面,

他觉得这才“真实”

除了与房东的交流,张平再没有其他的“社交”生活。来到这里,张平感觉没有办法融入当地人的朋友圈,一开口他们就会知道你是外地人。“他们会觉得特别新鲜,这种新鲜让我感到不适”,当地的人会问张平各种各样的问题,就好像在对电视新闻一样评头论足。

这让张平想起了当初在家乡做游戏代练工作时所遭遇的境况——被带有偏见的“围观”和“评价”。张平的父母不支持张平游戏代练的职业,认为这份工作没有技术含量,且比较另类。而张平并不喜欢被特别关注。在先前打拼过的城市里,张平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,他就像一座孤岛,浸没在不起波澜的海洋一隅,观察着远处的风景、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和船只的交集。

来到鹤岗,张平逐渐在尝试与社会建立更多的连结。他开始尝试一些新鲜事物,开了一个抖音号,拍短视频记录着自己在鹤岗的生活。张平还会为视频配上字幕,诚实地用文字记录和分享对鹤岗的观察和真实感受。其中一条视频,提到了鹤岗的医疗资源。

张平在鹤岗本地的医院做过一次体检,给张平的感受就是,“半公半私”。本地医生能给出详细的诊断,但也会给张平推荐一些“私人业务”,张平觉得更像是一种增值服务。“就拿我一次的经历来说,比如,在看病的时候,他们会说用什么指定的药会比较好,但这个药不一定只有医院有,他的朋友也有卖”,张平回忆。

排斥与人打交道的张平,有一回去采访了当地的一位出租车司机。“我刷到一个网红,说这里的出租车司机的收入非常高。我觉得他在骗人,赚自己的流量,”张平对网络上的消息抱着怀疑,他认为网络上的消息都有自己的目的。“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,赚钱那么容易,为什么年轻人都出去了?”

鹤岗边缘的街道,空旷又安静

年轻人的出走多数是因为经济压力。东北一线城市或省会城市的人均收入低,收入和物价不成正比,东三省省会城市的GDP甚至赶不上南方地级市。东北虽然不如北上广深那么“卷”,但生活起来并不轻松。

一线城市的生活压力要比其他城市大得多,但三四线城市也不是理想的宜居城市。回到小城市后,就业岗位和薪资都不如南方城市,年轻人发展空间小。故土难以承载梦想,因此有一大批年轻人为了工作机会和薪资而离开东北。

在一条视频里,张平表示,自己只想记录“真实又残酷的人间”。

“现在唯一还是焦虑未来的发展,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读博,或者再换一份工作”,萧然在电话那头坦言。当天晚上加上了张平的微信,在确定采访时间的时候,张平发来消息,“明天我就离开了,大概率永远不回了,看处境吧”。之后,张平传来一张图片,图片的背景是他的出租房,椅子上放着他已收拾好的行李。

在东北短暂的回流时光里,人们难能循着类似的节奏、在平缓的心境里,搭起一簇让自己回温的篝火。未来的想象透过火光若隐若现地闪烁,掺杂着人们对未知本能的忧虑,不确定性在人们的心内缓缓膨胀。

徜徉在有盼头的生活里,萧然依然不能不去考虑这份盼头的“保鲜期”。萧然注意到了社会人口生育率下降的趋势,开始担心这份工作是否能持续干下去。还有高校内潜在的对教师“非升即走”的要求,更加强了萧然的忧虑。

“我觉得一般的公办学校都有这种不稳定性,何况是民办,”萧然表达着自己的担心,“如果二三十年后,人口减少了,还要那么多大学干嘛。”萧然不喜欢变得被动,对未来的不安促使萧然产生了读博的想法。萧然会在网络上检索和参考他人在民办大学的就职出路。结果就是,大家要么去读博,要么去公办的行政等。

萧然对体制内的工作没有很强的执着,因为她觉得很不自由。在大连任职教师期间,萧然注意了到职场中同事的结构,从年龄或是学历结构上来看,萧然觉得来这“其实挺浪费的”。在工作中遇到一些年龄比较大的老师总会劝她,趁还年轻,不要在这浪费时间。

最近,萧然在准备投稿一篇论文,也有去申请博士的打算。“申不申得到是一回事,申到了去不去是另一回事,”萧然说道,而至少申博的这个行为可以减缓当前的焦虑。在与萧然的对话过程中,“焦虑”是个会反复被提到的心理状态,而她总是习惯靠行动来缓解它

与此同时,在公办学校工作的陈新也并没有感觉到稳定。

东北好像总是弥漫着一种推动人们走出去的舆论。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,读高中的时候,身边的老师都说:考到南方去,南方机会多。陈新是一个追求稳定的人,他习惯了东北的生活,也乐于为了这座城市奉献。但是身边源源不断的“到南方去”的声音让他感到疑惑,“我在这个生养我的城市里努力读了十多年的书,好像就是为了离开这里”。得知高考成绩后,陈新做了一个折中的选择——填了西南大学的公费师范生,他也想看看南方到底什么样。

四年的大学生活并没有让陈新在重庆扎根,反而让他更想回老家。重庆的夏天炎热且漫长,路两旁种着一排黄桷树,树枝在夏夜的晚风里摇曳,当地人操着一口让他听不懂的川渝普通话。“两边风土人情差别太大了,”谈到这,陈新挠了挠头,重庆和黑龙江在他眼里完全是两个世界,“重庆的冬天很少有太阳,东北即便下着雪,也是有太阳的。”太阳也许只是一个借口,他认为自己的确更习惯老家的生活。

陈新老家,即将落山的太阳

回黑龙江之后,他成了一所省重点高中的老师。在生活节奏缓慢的二线城市生活,工作还是事业编,但陈新没觉得自己能躺平。2022年是他工作的第一年,年轻人充满干劲。每天早上,陈新跟早读的学生一起到学校,只要有同学需要答疑,他晚上就会留下来陪学生一起晚自习。陈新总是早出晚归,这份“安逸”的工作并没有让他做得很安逸。“想躺平工作压力就会很小,但是我不想躺平,现在也不是躺平的年纪。”陈新觉得在东北“不躺平”,工作压力也挺大的。

面临疫情的冲击,东北的各行各业都迎来严冬。即便是陈新所在的重点高中,也有不少教师为了高薪南下。更有甚者,北上广深的一些学校开出高薪,挖角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师,好政策、铁饭碗不足以支撑他们留在东北。“工资跟经济更发达的城市比,肯定是更低一些”,陈新坦言道。当身边的同事逐渐出走,陈新这些年轻教师的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波动。

大批年轻人南迁的另一个原因是东北的气候。以人口聚居较多的东北平原为例,每年冬季大约持续六个月,冬季取暖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东北地区因为纬度偏高,太阳高度角小,冬季白昼时间短,且靠近冬季风的发源地,受冬季风影响明显。漫长的冬季不仅会增加人的孤独感,低温对患有呼吸道疾病和心脑血管疾病的人并不友好。

陈新也曾考虑过这些问题,他表示:“想过离开,但不是现在。”父母尚有稳定的工作,陈新不必承担养家的责任。他个人对物质的要求不高,没什么经济的压力。更何况公费师范生的合约期未满,现在离开并不划算。面对未知,以后的事他也说不准,“即便是离开,也会在北方城市,不会太南。”

张平的对未知的感受不是焦虑,更多是一种恐惧。在离开鹤岗的前一天,张平仍在纠结,“我不知道我选的路是不是正确的,虽然行李都收拾好了,但是心依然是震荡的”。

在鹤岗的房子租约已经到期,这儿对张平来说已经没有能够继续缓冲的地方了。张平曾在短视频里形容鹤岗是一座“躺平城市”,“‘躺平’也可以是褒义词。在这你可以重新调整心态、积蓄能量”。张平说,在鹤岗能安身,但不能立命。

工作占据了张平大部分的生活,“世界上好像只剩钱,所以我才能在鹤岗待3年”。而这3年,即使张平能感受到自己的情感渐渐在被孤独淡化,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无所获。除了金钱,他还收获了成长。

“我开始去想,当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?5年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?我还会在鹤岗吗?是在家乡的工厂奋斗,还是继续着我的自由职业?我会不会结婚,会不会当爸爸?”收拾行李的几天里,他也开始尝试收拾三年没有整理过的内心,才发现一切都在悄然发生变化。

“人存在的价值意义不一定与金钱挂钩”,“今天的行为会影响5年后的自己”,“我需要在短时间里做出最合适的一个决定”,张平将这些收获悉心铺展开来,对着它们反复地论证、反复地思考。自认为已经坐上青春的末班车的张平,决定要离开这个舒适圈。

在张平眼里,鹤岗跟想象中没有差距。“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压缩开支,现在目的达到了”,让张平纠结的,是未来的走向,而不是这座城市。“大概率不回来了,我与这个城市没有羁绊,就像曾经路过的城市一样。”

再登上抖音,发现张平的账号名改为了“守村人”。

*文中图片由受访者提供,受访者均为化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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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 | 刘欣余 张天爱

编辑 | 谭雁清

值班编辑 | 屠杭莹

运营总监 | 胡世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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